【楼诚】【世上最懂我的】4
【世上最懂我的】4
撞见父亲被76号带走之后，明台一整天都在电台旁边等任务通知，但是直到天都黑透了，什么都没等到。
这不可能。大哥一定会救人的！明台火急火燎的奔回家，明镜和明楼正坐在餐厅等他吃饭呢。
“不是说去修手表么，怎么去了一天啊？这么晚才回来，一家子都等着你吃饭呢。”
“修完表去找同学玩了。”明台对着明镜什么都不敢说，默默的坐到桌边。
“下次再回来晚了，给家里打个电话。现在外面不太平，你跑出去一天要担心死我了。”
“知道了大姐。”
明镜喊阿香把饭菜热热端上来，明台直直的盯着对面的大哥，明楼则像感觉不到似的，只顾看报纸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“阿诚哥呢。”
“出去应酬了。不回来吃了。”
“他伤还没好全，和谁应酬。”
“呦，这你得自己问他，出去吃吃喝喝的事他从来不向我汇报。”明楼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，“怎么，找他有事？”
“没事。昨天他教的招式我没记清，想再问问他。”
“明天吧。他今天不知道得几点回来，你就别等了。再说，他喝的酩酊大醉的回来也没法教你。”
“阿诚哥从来没喝醉过。”
“那是你没看见。”明楼翻了页报纸，“应酬哪有喝不醉的，酒大伤身，我都说过他多少次了，他也听不进去。”
明台没再说话，倒是明镜在旁边听了不乐意，“阿诚这迎来送往的还不是为你在铺路，这孩子做起事来有规有矩，就是对自己满不在乎，年纪轻轻身子都要喝坏了。我让阿香一会煮点醒酒汤，等他回来了，你热热给他喝。”
一顿饭吃完，明台一直安安静静的，明楼知道他一直在盯着自己，明镜也知道。想来也就是外面的事，明镜知道自己管不了，吃过饭就回房间休息，给兄弟俩留个说话的地方。
“是不是出事了。”
“出什么事？”
“阿诚哥去哪了，他是不是有任务才出去的。”
明楼叹口气，“我说他去应酬你又不信，那你自己随便想吧。”
“如果不是棘手的任务，他伤还没好彻底，你会让他出门？”
“对，是有任务。”明楼说，“和政府官员搞好关系，这就是他的任务。也是我和阿诚能继续留在这的先决条件。”
“就这么简单？”
“上海是块是非地，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和情报网，阿诚夹在牛鬼蛇神之间，他必须做到滴水不漏才能保命。这个任务看起来简单，做起来可一点都不容易。”
明台绝对认同大哥的话。作为一名潜伏人员，他只要在必要时配合行动做伪装就已经要打醒十二分精神了，大哥和阿诚哥每天都要面对日本人和新政府里的妖魔鬼怪，还要策划各小组的行动，当中辛苦可想而知。可是，这并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。
“疯子没交给你么，走上了这条路，就要做好心理准备，舍弃本来的性格去迎合别人，不得已的情况下要牺牲自己，甚至亲人朋友。”明楼并不知道明台看见了黎叔被捕，他言下之意，是指死间计划中殉国的勇士志士，但这话在明台听起来，好像另有所指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明台在明楼面前站得笔直，他确定大哥一定得到了消息，但是为什么不见他安排营救行动？76号是人间地狱，连自己和阿诚进去一趟都被折磨掉了半条命，黎叔年纪大，哪里禁得住！他不知道明楼在做什么打算，不知道黎叔是不是又一个死间计划的棋子，他管不了那么许多，如果明楼不救，他自己救！
阿诚和梁仲春约在梁家见面，梁夫人早先被送回了老家，现在梁家只有梁仲春和他的小老婆。梁仲春简单引荐了一下，阿诚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嫂子。小夫人应付了两句，就被打发到去厨房做些吃的。
阿诚也不拐弯抹角，把公文包放在腿上，从中取出一摞纸币。
“你这是干什么？”
“我要那个人。”阿诚把纸币往梁仲春眼前推推，“不够我再回去取。”
梁仲春垂眼看看，这一摞可真是不少。他是真的把阿诚当朋友，也指望着将来阿诚能言出必行的帮他照顾老婆孩子，不然就是给他一座金山银山，他也不至于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要上阿诚这艘贼船。
“我告诉你这事不是想找你要钱花的。我是怕真的抓对了，回来严刑审讯他说出什么来……”梁仲春拍拍阿诚的肩头，“阿诚兄弟，我可是把你当兄弟，才冒这么大的险。”
“我明白。所以我接着电话就赶过来了。”
“我要是把人交给你，这一只脚就等于进了棺材了，你总得让我知道，那到底是个什么人吧？我就是死，也得知道是哪路神仙念的咒啊。”
明诚看着他，没说话。
梁仲春又问，“这个人一定不简单。他是谁，是重庆的，还是延安的？”
“上海的。”阿诚答。梁仲春眯着眼看他，可是在阿诚的眼中，他只能看到坦荡，连一丝一毫的躲闪都没有。“你们抓的，是我家小少爷的生父。”
“什么？！”
“明台的生母为救我家大小姐惨死，留下才满岁的儿子。大小姐菩萨心肠，把孩子抱回来收养，取名明台。明台的生父一直没露过面，我们还登报找过这个人，但是一点消息都没有。”
“那他去哪了？怎么又回来了？”
“明台母亲出事的时候他在外做工，等过年回来了，才发现老婆孩子都不见了。那时候赶上罢工运动，到处都在抓人，他害怕，就又躲出去了。这么多年辗转多地，一直也没落下脚。这两年才又回来找儿子。这不，找着了当年的报纸，才知道夫人惨死多年，他的儿子就是现在的明家小少爷。”
“排查的时候，他言辞闪烁，这个人绝对有问题。”
“是有问题。”阿诚欠身过去，压低了声音说，“他欠人钱。”
“那也不至于……”
“大小姐疼小少爷谁都知道，明家替他养了二十年儿子，怎么可能就这么还给他。他拿着当年我们发寻人启事的报纸找到明公馆去，摆明了就是要钱的。”
“你们给了？”
“给，当然给。”阿诚看起来不太乐意的样子，“他发现明家是颗摇钱树，三天两头的来。”
“那你们还想捞他？”
“小少爷母亲对明家有大恩，这人是他生父，能不救么。大小姐和明台说了，这是最后一次，把人捞出来就送走，算是还了恩人的救命之恩，往后再无瓜葛。”
“你的话，有多少是真的。”
“那不重要。”
“对我来说很重要。从76号里放走一个抗日分子，如果这事让第三个人知道了，我等不到明天脑袋就得搬家！”
阿诚笑笑，伸手拍拍梁仲春的脖子，好像那里马上就要断了一样，“没有抗日分子。梁处长，你放心，只要我和明先生还在，谁也动不了你。”
梁仲春用鼻子哼了一声，“就你？你才从76号跑出来你忘了？”
明诚显然不愿意提这事，他靠回椅子上，冷眼看着梁仲春。
“说起这事，阿诚兄弟，我那段时间陪着你小嫂子回了趟娘家，你被抓我是真不知道！不然，要是老兄我在，放你做不到，让你少吃点苦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。”
“你别跟我说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。我现在实话告诉你，这个人我必须带走。”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，“这是大小姐下的死命令，这个人不顺顺利利的出来，我回去不死也得掉层皮。”
“不至于吧？怎么说你也为他们明家效力这么多年，为一个外人……”
“嘁，为明家效力又怎样，说穿了我不就是个下人么。”
梁仲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，“你想怎么做。”
“人你不是还没审么，你们的手段我是领教过的，他年纪大了可挨不住，弄不好屈打成招。”
“那怎么办。哦，人，我们是当抗日分子抓回来的，审都不审就又放出去了？这要说人没问题，别说日本人，我都不信！”
“你们76号每年抓多少人，有几个是抗日分子的？剩下的人都哪去了？梁处长，你要发这笔财我不拦着，还差多少你给个数，我回头给你送过来。”
梁仲春白了他一眼，“行了行了，这事我给你办！但是你也得帮我办件事。”
“行~”阿诚面上终于多了点柔和，“我知道你说的什么事。我的小兄弟前两天从外面给我带了封信回来，好像是嫂夫人写给你的，还给了个电话号码，让你有空给他们娘俩打个电话。哎呀我进了一趟76号，脑袋都让你们打坏了，也忘了随手放哪去了。我回去找找，找到了就给你送过来。”
梁仲春黑着脸，横着眼瞪他。明诚笑嘻嘻的看着他，一脸你奈我何的样子。
“知道了知道了，我的祖宗！明天晚上，你来领人吧！”
“谢谢梁处长 ~！”
“去去去去，回去找东西去！”
阿诚从梁仲春那绕路去76号转了一圈，说是明长官听说他们今天排查抓回来几个，特意差他来看看。下面的人不疑有他，领着人到关押的地方转了一圈。阿诚见着黎叔，用密码暗语告诉他明天跟梁仲春走，等待救援。黎叔也用同样的方法告诉阿诚，他今天看见明台了。
明楼的书房亮着灯，他等了一整夜，也没等着阿诚回来。
